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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到夏季嫩姜上市,母親總會腌一些嫩姜片,這些嫩姜片成了餐桌上的一道可口小菜。說起姜這種吃食,喜愛者食之如飴,不喜者不堪其味,但拋開個人喜好,姜確實是一個好東西。
猶記得年少時在鄉下,父母都忙,吃食上講究不了那么多,遂催生了許多簡易菜肴。一到夏天,到菜園里摘幾個朝天椒、挖幾塊生姜、刨一把折耳根、拔一根大蔥,回家后用柴炭灰把辣椒燒好,直接用手撕成細絲,再把生姜、大蔥切成細條,帶葉的折耳根隨意切斷,裝入白瓷碗里,倒上醬油一拌,一道被稱為“鬼火綠”的時令小菜就制成了,這是云南人初夏時光里最喜愛的吃食。如若嫌麻煩,姜也有簡易的吃法——姜塊洗凈去皮,放在石臼中和辣椒一起搗碎,再加入鹽巴和麻油攪拌,味道亦鮮爽,很是開胃下飯。
秋收后的第一頓殺豬飯,總要搭配帶嫩芽的姜。排骨挑選帶脆骨的肋排,在柴火灶上煸出油星。姜絲入鍋的剎那,辛香撞得鐵鍋嗡嗡作響,驚飛了檐下打盹的麻雀。母親添勺自己釀的酒,火焰騰起時,加入辣椒面,姜絲裹著肉香在藍焰里跳躍。隨后再撒把青花椒,母親說這是給熱辣滋味拴上韁繩。最后加入山泉水,湯一沸騰點綴一些蔥花,一道美味便可上桌。挑一箸嫩黃的姜絲放入口中,一股鮮香滿溢口腔,嚼之,嫩而無渣,細膩至極。
小黃姜總是要等到霜降前夜才肯交出全部的辛辣,這時候也是做泡姜的最佳時機。剛挖出的小黃姜帶著潮濕的泥沙,需在暖陽下曬上兩天,才能褪去土腥氣。這時候用簸箕一篩,姜縫里的泥沙就蕩然無存了,過水洗凈,再晾曬。
母親總會選一個日頭不錯的早晨,將小黃姜繼續晾曬半日,而后加入白酒、食鹽、青花椒和大蒜、新鮮的紅辣椒揉搓均勻裝壇。做泡姜最好使用倒撲壇。把姜裝進壇子后,用洗凈曬干的谷草壓在姜上,再用篾條固定住谷草,如此,便于將壇子倒扣在裝有水的壇蓋上。
過上半月,泡姜便可食用。浸泡在淡黃色湯汁里的姜塊,聞著令人口舌生津。每日清晨,取出一塊切成片狀,搭配饅頭、米粥。其入口時雖辛辣,但越嚼味道越香甜,隨著口中發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脆響,一股獨特的芳香沿著口鼻直沖腦門,讓人頓覺神清氣爽。咽下之后,一股暖流迅速游走全身,當真是辣在口中、甜在心頭。等這一壇泡姜吃完,已是春暖花開了。
姜不但可以食用,還能治病。幼年時患感冒,母親總會從壇里抓幾個海椒、一塊老姜和幾瓣蒜,熬一碗酸辣湯讓我喝下去。一碗酸辣湯下肚,一股暖流在身體里游走,我的額頭微微冒汗,身體的不適已減輕了大半。從那時起,我就知道姜是一種神奇之物。寫到這兒,我想起了大學時讀的《東坡雜記》,一座寺廟的一位老僧,八十幾歲了,鶴發童顏,問其緣故,秘訣是食生姜四十多年?!墩撜Z》中也曾記載孔子“不撤姜食,不多食”??鬃幼鳛榻摹翱駸岱劢z”,喜愛食姜,但每頓都不會多吃,這也讓他成了春秋時期的高壽者。
人生百味,辛辣亦是不可或缺的味道。姜之味,初嘗令人避之不及,細品后方知其價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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